王阳明先生年谱节选（1506-1508年，35-37岁）

龙场悟道

原文

1506年

正德元年丙寅，先生三十五岁。

时奄瑾擅政，南京科道戴铣、薄彦徽等皆下狱。

二月，先生抗疏救之。触瑾，矫旨廷杖四十，谪贵州龙场驿驿丞。

1507年

二年丁卯，先生三十六岁。

夏，赴谪至钱塘，瑾遣人阴迹先生。先生惧，佯为自沉于江，密附商船往舟山，飓风一夕，飘堕闽界。比登岸，山行数十里，夜叩野寺，不纳。又趋野庙，倚香案卧，盖虎穴也。夜半，虎但绕廊吼，不敢入。黎明，寺僧来庙所，意先生必啖于虎，将收其橐。此寺僧盖素借虎以御客者。见先生方睡醒，惊曰：“非常人也。”邀至其寺，则向与先生趺坐于铁柱宫之道士在焉。道士笑出袖中诗相示，有“二十年前曾见君，今来消息我先闻”之句。因问先生：“尔欲安往？万一瑾怒，逮尔父，诬尔北走胡，南走粤，奈何？”先生愕然。卦之，得“明夷”，乃决策返。别道士，留诗壁间（诗在集中）。遂取间道，由武夷归，涉鄱阳，往省龙山公于建业。以十二月赴龙场驿。

时先生妹婿徐爱因先生将赴龙场，纳贽北面，奋然有志于学。

1508年

三年戊辰，先生三十七岁。

春三月，至龙场驿。龙场在贵州万山中，蛇虺蛊虫毕聚。夷人鴃（jué）舌，不通语言，可与通语言者，仅中土亡命耳。时瑾憾未释，先生自计得失荣辱俱忘，惟生死一念尚在，乃凿石椁以俟命焉。会从者皆病，先生亲析薪取水，作糜饲之。又为歌诗，调越曲，杂诙笑，以相解慰。

因沉思圣人处此，更有何道，忽中夜大悟格物致知之旨，不觉呼跃而起，从者皆惊。始知圣人之道，吾性自足，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。默记五经之言证之，莫不吻合，著《五经臆说》。

夷人亦日来亲，见先生所栖卑湿，为构龙冈书院、寅宾堂、何陋轩、君子亭、玩易窝，以居先生。思州守遣人侮先生，诸夷不平，殴之。守怒，白于当道。当道令先生诣谢，先生不可，致书复之，守闻自失。水西安宣慰馈粱肉，给使令，重以金帛鞍马，先生俱不受。始朝廷议设军卫于水西，兼筑城廓，既而止，然驿传尚存。安恶据其腹心，欲去之，以问先生。先生遗书，申朝廷令甲威信，安心乃折。有宋氏酋长曰阿贾、阿札者叛，宋氏作乱，先生复遗书讽喻安，安悚然，率所部平其难。

阳明心学课堂第一课龙场悟道

译文

1506年

正德元年丙寅，先生三十五岁。

当时太监刘瑾把持朝政，南京给事中戴铣、御史薄彦徽等人被关进诏狱。

二月，先生向皇帝直言上疏要搭救戴铣等人。因此触犯了刘瑾，被刘瑾假传圣旨廷杖四十，贬谪为贵州龙场驿的驿丞。

1507年

正德二年丁卯，先生三十六岁。

夏天，先生前往贵州路过钱塘。刘瑾派人暗中跟踪先生。先生担心自己被害，就假装投江自尽，伺机坐上一条商船前往舟山。结果遭遇飓风，一夜之间，把船吹到福建地界。上了岸，先生沿着山路走了几十里路。到了半夜先生才见到一座野寺，敲寺院的门，寺院不肯开门收留。又赶到了一座野庙里，先生倚靠着香案睡下。原来这里是一处虎穴。半夜，老虎只是绕着回廊吼叫，却不敢进去。第二天黎明，寺庙的僧人来到野庙，他们以为先生一定被老虎吃掉了，想来拿他的行李。这个寺庙的僧人经常借老虎来抵挡外来之人。但当他们到了野庙，见到先生刚睡醒，吃惊地说：“你定非寻常之人。”于是他们邀请先生前往寺院，先生发现，以前在铁柱宫一起打坐的那位道士竟然也在这里。道士笑着从袖中拿出一首诗来让先生看，其中有“二十年前曾见君，今来消息我先闻”之句。他问先生：“你打算到哪里去呢？万一刘瑾发怒，逮捕你的父亲，诬蔑你向北逃到胡地，向南逃到粤地，怎么办？”先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占了一卦，得“明夷”，于是决定返回。告别道士之后，先生在石壁上留诗一首（注：诗在阳明先生全集中）。就取近路从武夷山回去，经过鄱阳湖，去到南京探望了龙山公。十二月启程赴龙场驿。

当时，先生的妹婿徐爱因先生将赴龙场，拜阳明先生为师，发奋立志以求圣学。

1508年

正德三年戊辰，先生三十七岁。春三月，先生到达龙场驿。龙场位于贵州的群山之中，毒蛇毒虫聚集，土著人语言晦涩难懂，无法交流。能够言语相通的，都是些从中原逃亡到这里的人。此时，刘瑾的愤恨还没有消除，仍有加害先生之心。先生自忖，自己对于得失荣辱，已然忘怀，但唯有“生死”这一念还萦绕于心。于是先生开凿了一个石椁，修身以俟命。这时，同行的仆人生病了，先生便亲自去劈柴取水，熬粥给他们吃。又给他们吟咏诗篇，唱越曲，还夹杂戏谑逗乐，以此来化解烦闷，互相宽慰。

因为先生一直沉思“圣人处此，更有何道”，某日半夜阳明先生突然彻底明白了“格物致知”的根本宗旨，不觉兴奋得跳起来，仆人们都大吃一惊。先生从此明了：圣人之道，我们每个人本性中都有，此前向外在的事事物物中探求至理的做法是错误的。先生又将默记的五经内容与自己的所悟进行印证，无不吻合，先生就写了《五经臆说》。

当地土著与先生日渐亲近，他们见到先生住处低矮潮湿，就建造了龙冈书院、寅宾堂、何陋轩、君子亭、玩易窝，让先生居住。有一次，思州太守派人来侮辱先生，这些土著非常愤怒，把来人打了一顿。思州太守非常愤怒，向当政者报告。当政者让先生给太守赔罪，先生不同意，并给当政者写了一封信作为答复。太守听闻后，心中惭服。水西安宣慰送粮食、肉、仆人、金银布帛和鞍马给先生，先生皆不接受。早先朝廷打算在水西设军卫所，建筑了城池，刚开始不久后就停建了，但是驿站还在。安宣慰不愿意这些设施盘踞在水西的腹地，打算拆除它，就咨询先生的意见。先生写信给他，申明朝廷法令的威信，安宣慰这才死心。另外，有叫阿贾、阿扎的宋氏酋长反叛，宋氏部族造反，先生再次给安宣慰写信劝谕，安宣慰看完信后，心生惶恐，赶紧亲率部属平定了叛乱。

阳明心学课堂第一课龙场悟道

心得

刘同学：

圣人之道，吾性自足，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。先生因触怒刘瑾被贬谪贵州龙场驿，这里毒虫猛兽出没、语言不通，先生以乐观的心态面对，在极其恶劣的环境悟得圣人之道。我还时时处在自己的小情小爱之中，羞愧难当！

宋同学：

通过阳明先生的年谱想到自己也是三十几岁那几年的苦难经历，后来才明白那份苦难的经历是为了把我送进中华文化的学堂，让我与内在的自己碰面的。过去一直外求，经过苦难之后开始内观，内归是人生的出路。

董同学：

听了两遍原文，第一遍听到了这段文字的意思，第二遍在用心感悟先生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那颗心。

余同学：

所谓的困境，只不过是一种表象，出路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间！

王同学：

圣人之道，吾性自足。所有的问题和逆境都是来磨砺我们、成就我们的，提醒我们该成长了。所有的困境都是有出路的，办法总比困难多，我于是想到了目前的经营状况，也是在提醒自己该改变了。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颓废和懈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