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9.黄省曾录

  • 原文:黄省曾录

 

49.1】问:“‘思无邪一言,如何便盖得三百篇之义?

先生曰:岂特三百篇,六经只此一言便可该贯,以至穷古今天下圣贤的话,思无邪一言也可该贯。此外更有何说?此是一了百当的功夫。

49.2】问道心”“人心

先生曰:“‘率性之谓道便是道心。但着些人的意思在,便是人心道心本是无声无臭,故曰。依着人心行去,便有许多不安稳处,故曰惟危

49.3】问:“‘中人以下,不可以语上,愚的人与之语上尚且不进,况不与之语,可乎?

先生曰:不是圣人终不与语,圣人的心忧不得人人都做圣人。只是人的资质不同,施教不可躐等。中人以下的人,便与他说、说,他也不省得,也须慢慢琢磨他起来。

49.4】一友问:读书不记得,如何?

先生曰:只要晓得,如何要记得?要晓得已是落第二义了,只要明得自家本体。若徒要记得,便不晓得;若徒要晓得,便明不得自家的本体。

    49.5】问:“‘逝者如斯,是说自家心性活泼泼地否?

先生曰:然。须要时时用致良知的功夫,方才活泼泼地,方才与他川水一般。若须臾间断,便与天地不相似。此是学问极至处,圣人也只如此。

49.6】问志士仁人章。

先生曰:只为世上人都把生身命子看得来太重,不问当死不当死,定要宛转委曲保全,以此把天理却丢去了。忍心害理,何者不为?若违了天理,便与禽兽无异,便偷生在世上百千年,也不过做了千百年的禽兽。学者要于此等处看得明白。比干、龙逢只为他看得分明,所以能成就他的仁。

49.7】问:叔孙武叔毁仲尼,大圣人如何犹不免于毁谤?

先生曰:毁谤自外来的,虽圣人如何免得?人只贵于自修,若自己实实落落是个圣贤,纵然人都毁他,也说他不着,却若浮云揜日,如何损得日的光明?若自己是个象恭色庄、不坚不介的,纵然没一个人说他,他的恶慝终须一日发露。所以孟子说有求全之毁,有不虞之誉。毁誉在外的,安能避得,只要自修何如尔。

49.8】刘君亮要在山中静坐。

先生曰:汝若以厌外物之心去求之静,是反养成一个骄惰之气了,汝若不厌外物,复于静处涵养,却好。

49.9】王汝中、省曾侍坐。

先生握扇命曰﹕你们用扇。

省曾起对曰﹕不敢。

先生曰:圣人之学不是这等捆缚苦楚的,不是装做道学的模样。

汝中曰:仲尼与曾点言志一章略见。

先生曰:然。以此章观之,圣人何等宽洪包含气象。且为师者问志于群弟子,三子皆整顿以对。至于曾点,飘飘然不看那三子在眼,自去鼓起瑟来,何等狂态。及至言志,又不对师之问目,都是狂言。设在伊川,或斥骂起来了。圣人乃复称许他,何等气象!圣人教人,不是个束缚他通做一般,只如狂者便从狂处成就他,狷者便从狷处成就他,人之才气如何同得?

49.10】先生语陆元静曰:元静少年亦要解五经,志亦好博。但圣人教人,只怕人不简易,他说的皆是简易之规。以今人好博之心观之,却似圣人教人差了。

49.11】先生曰:孔子无不知而作,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。此是圣学真血脉路。